□梁明清
最早与建筑工地结缘,是我人生道路上一段值得记忆的日子,尽管时间只有1个半月。
高中二年级暑假伊始,我突然萌生了利用假期出外打工的念头。我郑重地向父亲说出了自己的想法,父亲思考片刻,表示同意,并亲自把我送到了省会成都。
几位我少年时代的朋友,初中毕业后就去成都谋求生计,寻找各自的理想。经过联系,我找到了邓。邓是我儿时的伙伴,除了上学时涂改过成绩通知单以外,为人处世甚为厚道。从小学一年级到初中毕业,我们一直在一起,从未红着脸说过一句话。
父亲给了我一些钱作为生活费,简单叮嘱了我和邓几句,就独自回家了。
成都这个繁华的都市,一开始就令我有些眼花缭乱。我打工的地点在簇桥,那里正在修建一座立交桥,规模甚为宏大。邓的见识比我多,他说,成都才刚刚开始建设立交桥,请了天津的建筑队伍施工。
白天我和邓一道上班,协助混凝土输送带干一些杂活,也不太累。晚上,我和邓睡临时活动房的通铺。既然是通铺,就要睡一排人,大约有十来人。每日劳作之后,大家吹吹牛,摆摆龙门阵,有懂音乐的工友吹吹笛子,吹吹口琴,生活显得有滋有味。尽管活动房在夜间也是闷热无比,但是大家睡得都比较安然,风扇呼哧呼哧地转动,不一会儿就有人发出了鼾声。
令我惊奇的是,工地上居然有一位“画家”。他和我们一同吃住,一同劳作。他把活动房的门板作为他的画布。一弯新月上面,斜坐一位古装美女,美女拉着二胡,陶醉在她自己奏出的旋律里——这就是“画家”的“门板画”所展示出来的图象和意境。因为有了“画家”,我们的活动房里平添了一些艺术氛围。
工地上有几位比较年轻的技术员,有的戴着眼镜,据说是大学毕业生,他们上工地几乎都要带上文件夹或者笔记本。和住活动房的工友相比,他们显得要神气一些。
在簇桥干了半个月,这里的活儿就结束了。因为有熟人,邓领着我去了另外一个工地——蜀都大厦。邓说,这将是成都最高的大楼。当时,这栋大楼正在做基础,一点都显示不出它巨人的样子。
施工队给每个人都预支了为数不多的饭菜票。吃的什么,住的什么,我都淡忘了。邓干得比较踏实。一个月之后,我终于忍受不住,对邓和领工员说,我想回家。我把余下的饭菜票全部都给了邓。我说:“发工资时你帮我把工资领了,把我预支的饭菜票钱还了,余下的你拿着用。”邓有些舍不得我离开,但是他没有挽留我。
一张火车票把我送回了家。父亲、母亲见我黑黑的,心疼得不行。回家后的第一餐,母亲做刀削面,我吃着特香。我心里想,我要好好读书。
如今,邓依然在成都打工,还在成都买了房安了家。1998年12月我从部队退伍后,被分配到铁二局四处。因为工作和出差,我去过的工程项目不下10个,因为有过打工的经历,曾经吃过苦,受过累,每去一个项目,看见在工地上劳作的工友,内心都会有一些感动。我理解他们,尊重他们。这些朴实无华的劳动者,住板房建高楼,走小路筑大路,用自己的汗水谋求自己和家人的一份生活,同时也改变着我们的世界。
作为一名筑路人,我的一生都将与建筑工地有缘。有缘,无悔。